【双杰】山海不可渡
古早的一篇大纲文,没来得及细写,也没来的及修,今天清理文档看到辽,就发出了哈哈哈(怕过两天忘了)
风流恣意羡x蛇蝎心肠澄 ooc
清史背景 梗源九子夺嫡 全属胡扯经不起考据
“现在回想当年,好像我和江澄之间,错过的不止是一个党派,而是我们都只感受了别人对自己的好,把大哥和三哥的恩情记在心上记了一辈子,只把彼此之间的好忽略的彻彻底底。”
“又或许,只是我忽略掉了而已。”
00.
“老九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江夏王,今其事旨已败露。着将江澄锁拿,务须审理,即刻送入檀息殿。”
01.
檀息殿内未点炉火,时节已是一月,深冬动不动便落下一场雪,宫内银装素裹华灯初上,只这一座冷殿独立于繁乐之外。
魏无羡手里拿着一串长钥,解了门外铜锁,悄悄迈进殿内。
殿内未点炉火灯心,窗子也不关,冷风吹的帘帐纷飞,内室极冷。那人裹在一床被子里,只露出一片光洁额头和一双无神的眼,枕上的枯发结成一缕一缕。
魏无羡进来的动静太大,一股冷风吹进来,江澄即刻便回神了。
“魏婴?”江澄叫道,魏无羡不动身子,只呆立在门前,远远的瞧着他,江澄又道,“我知道是你。”
魏无羡板着一张脸,面容上泛起一股大改往昔的冷,讽道:“九爷昔日何等风华,竟也能混成这般模样?”
他二人自幼熟识,说出的狠话也必然是往对方心口上扎。
江澄未答。
“恨我吗?”魏无羡又问。
江澄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高枕上,眯起一双杏眸睨着魏无羡,他喘不上来气,扯着嗓子笑道:“魏婴,若我党得势,你定也是这般下场。”
这般下场。
好一个这般下场!
魏无羡心头生出一股郁气,他走近两步站在江澄床头,拿出平日里最风流肆意的笑,学江澄的那副神色:“可惜,九爷的话成不了真了。”
江澄捏紧被角,偏头看过去,面前的魏无羡贵气盈然,风华无双。
一如自己当年。
02.
江澄还是个七八岁的奶团子的时候,江枫眠便从外面拎回来个小孩子,约莫才八九岁,干瘦干瘦的,比江澄还矮上一寸。
圣上对那孩子美其名曰是阿澄的义兄,拎回来陪着他一起玩的。可宫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明,谁不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精,若是陪着玩的,又怎会拿这种话来忽悠朝野,左右是哪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带回来给个身份。
这话也就骗骗江澄而已了。
可江澄年岁还小,头上八个哥哥死了四个,平日最为照顾他的大哥江哲早已成家建府,搬出宫自个儿玩去了。三哥江熠长着一张冷面,太子殿下天潢贵胄,是他们这五个里头最冷最尊最不好接近的。剩下的六哥江清和七哥江澈是双胞胎,哥俩儿好到穿一条裤子,一天天净给贵妃娘娘捣乱不说,还不肯带着他玩儿。
这下遇见了魏无羡,江澄是不肯放手了。
“魏婴魏婴,我要树上那只鸟儿。”
九阿哥江澄昂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儿,身前站着一个稍矮他一点的孩子——早早便划了名号的江夏王魏婴。九阿哥虽屏退了所有人,可皇后派下来跟着他的公公却又不敢离得太远,只好眼巴巴的站在他们身后的树底下,心里头默默祈祷小阿哥和小王爷别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魏无羡这时候才刚刚进宫,虚头巴脑的东西还不太懂,只知道江澄对他好、跟他玩,江澄要星星他就愿意给江澄摘,又哪知道他比江枫眠亲生的儿子圣宠更荣,才豆大一点便给封了个亲王。而江夏离王朝旧都云梦有多近,小魏无羡自然也不清楚。
既然江澄发话了,哪怕是龙椅上镶的东海明珠,魏无羡也敢给江澄抢。
小奶团子撸起袖子,一口气顺着那树往上攀。几个公公侍从哪见过这般闹腾的场面啊,一个个围过来争着要给魏无羡抱下来。
江澄怎么能让到手的鸟儿飞了呢?他找准时机,看这几个人伸手要把树上的魏无羡抱下来之时,使了全劲儿将几个人推开。几个公公连退几步,对视了几眼心道九阿哥劲儿怎么这么大。
就这几息之间的愣神,江澄见他们不敢过来,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抬脚便把那大树踹了一脚,吓的本就被一帮人惊住的魏无羡直接摔了下来。
魏无羡泪在眼眶里打转,瘫坐在地上揉揉自己的屁股,又看见江澄笑的开怀,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诶哟喂我的小祖宗诶!”
一群小太监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满脸泪痕的魏无羡扶起来,哭声震的江澄眉头直皱。
江澄抬手掏了掏耳朵,小奶音绷的瓦生瓦气的:“你要是再哭,我就不和你玩儿了!”
魏无羡哭声一下子便停了。
小阿哥从兜里摸出皇额娘给他的糖糕,看了看糖,又看了看他,最后还是递给了魏无羡。那是一块包着红纸四四方方的糖糕,魏无羡伸手接住,糖纸在他手心里泛着温热,不知道是江澄手心的温度,还是皇额娘糖糕的热。
这块抹了蜜的糖糕就像是小时候娘亲给他的糖葫芦,一串糖葫芦连着战火纷飞的血,连着家破人亡的乱,连着妻离子散的苦,连着魏无羡战死的父亲与暴毙的娘亲。
魏无羡的哭声再没停过了。
有嘴碎的公公将御花园这桩子荒唐事报给圣上,江枫眠闻言大怒,命江澄在未央宫外跪了两个时辰,两人的关系却愈发亲密起来。
03.
等江澄稍大一点了,二人前后脚进了尚书房,整日里《孟子》《论语》颠来倒去的来回背。
虞皇后整日里就知道抽查江澄背诵,连着自个儿也一起倒霉。魏无羡想这当然不行,他堂堂江夏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了?
二话不说,丢了江澄日日夜夜拿在手里的《史记》,吩咐温宁帮忙打掩护,拉着人骑上马就往宫外头闯。
江枫眠听了魏无羡出宫,拦也没拦,挥挥手就放他们出去了。
“魏无羡,你松开我。”
这些年魏无羡个子跟疯了一样长,转眼间就比江澄高了一寸,不由江澄分说,拉着他就往马上坐,死死把江澄锁在怀里,叫他上了自个儿这贼船就下不去了。
“我不。”魏无羡在他耳旁笑道,“万一我一松手,九爷跳马了,那我多划不来?”
“魏无羡,你怎么跟个地痞流氓似的!”
“江澄,我这可是怕你读书读傻了,你还瞪我,委屈死我咯。诶我想想——九爷要是再不听话,那就别怪魏某给九爷见见那更流氓的一面儿了?”
好你个魏无羡!
江澄闭了闭眼,抿起一个恶狠狠的笑容,咬牙切齿道:“倒是我错了,魏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你便知道了。”
一路上骑马腰板儿就没歇下来过,江澄被魏无羡搂的紧了,猛然一撞魏无羡,微微后靠,到在魏无羡胸膛上,心里打着算盘要压的魏无羡喘不过来气儿。
魏无羡身上一重,眼睁睁瞧着江澄靠在他身上,心头漫起一股“老子终于把这匹脱缰的野马拴在自己这片草原上了”的自豪,趁着江澄没留神,一嘴下去就在江澄左脸上偷了个香。
遂江澄怒,起而揍之。
“诶诶诶,江澄江澄,是我错了,别打别打了。”
二人一路上拌嘴打斗不停,倏地魏无羡一勒马,黑马喷了几道粗气,停在全京城最有名儿的青楼前面。
“嘿好你这马,还会自个儿找窑子逛了啊?”魏无羡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偷眼瞟着江澄。
江澄斜眼睨过去,魏无羡心里那小算盘拨出来的声儿他都能听见了,偏人脸上一副正儿八经没见过只想进去瞧瞧的模样。
“魏无羡!!!”
江澄揪住魏无羡的耳朵,架子风度通通不要了,满脸怒意的瞪着魏无羡。魏无羡当然不敢进去了,只好“不去不去”的腆着脸哄好江澄,可怜巴巴的望着门口那群扬州瘦马进去不得,只能过过眼瘾。
“看什么看!马上要下雨了还不赶紧回去!”
江澄一夹马肚,一骑绝尘就离开那座青楼,顺着朱雀街扬长而去,一个个扬州瘦马消失在魏无羡视线里,气的魏无羡当场泪洒马背。
04.
温宁哪是虞皇后的对手,魏无羡教他那些扯谎的话对上虞皇后一个也圆不了。看温宁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谁心头还没个数儿?
哪有什么留在尚书房跟太傅请教问题,肯定是江夏王又带着九阿哥出去玩了。
虞皇后冷笑连连。
待江澄与魏无羡回去的时候,虞皇后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这二人自投罗网了。魏无羡前脚刚进去,后脚虞皇后大门一关,四处跳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
魏无羡:……
江澄:!!!
他二人给这一道门隔开,魏无羡在门里头被打的嗷嗷乱叫,江澄在门外面气的急火攻心。虞皇后不管江澄拍门求饶,使人摁住宫门,把魏无羡扣在凳子上打板子,打完板子又给两个婆子按在地上跪着。
天上彤云密布,大雨欲来。
虞皇后命人为魏无羡撑起一把伞,兀自坐在屋檐底下瞧着他,魏无羡袍子上泛着水渍,除了头以外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极了。
皇后杏目明眸,眼睛里浮的是哀叹与冷漠。
魏无羡一下便知道宫里头那些人说的关于他的闲言碎语是不是真的了。
这雨下的颇急,虞皇后连自个儿儿子都不要了,不听江澄在门外呼喊声愈来愈小,只摁着魏无羡在雨里跪。
江澄跪在宫门口,他跪的膝盖生疼,浑身麻木又寒冷,雨珠子砸在他脸上又冰又疼,让人睁不开眼,身边儿的小太监没一个手上有伞的。
他颤着牙喊:“皇额娘,是儿子的错。”
“皇额娘,是儿子的错。”
“皇额娘,是儿子的错……”
雨下了停,停了下,一晃一个时辰。
“皇后娘娘,开门。”
雨势稍小了些,扣门声响了三下,传来的是太子殿下清冷而强硬的声音。
虞皇后动了动手指,门口的几个婆子即刻拉开门栓,魏无羡回身瞧去,脑袋却浑浑噩噩没了知觉,昏倒前眼里只剩下了一角藏蓝色的衣袍。
是大哥的。
“三哥……”
江澄被江熠抱在怀里,盖着杏黄大麾,被雨水淋得脑子愈发昏沉,江熠抽出一只手去摸江澄额头,滚烫烧手。
江熠从身侧侍从手中接过纸伞亲自打着,低头冷道:“小九,别睡。”
“三哥……”
“别睡。”江熠抬起头,独属于太子殿下的风华与矜贵展露出来,一双锐利的凤眼盯住虞皇后,“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处罚魏婴何故将小九关在门外?”
虞皇后不答。
两人如此僵持着,一人稳坐在屋檐之下拨弄戒指,一人肃立于雨幕之中不肯退让。
江哲微皱眉头,上前探了探魏无羡的脉,叹了口气:“皇额娘,还是先扶两个孩子进去休息罢,别再染了风寒。”
原本江澄差人是叫江枫眠来救魏无羡的,谁曾想江枫眠政务缠身,离不得未央宫,只命大阿哥与太子一同来瞧瞧皇后这里出了什么事。
江熠虽然平日里看着冷心冷情,可对几个小的还是很上心的,少年太子一来便瞧见弟弟在门外跪的摇摇欲倒,自然对皇后没什么好脸色,推了雨伞抬脚便要踹门,还是江哲给活生生拦下来了。而江哲又是解大麾披给江澄,又是替脾气死倔的太子敲门开路,这才有了魏无羡昏倒前瞧见江哲的一眼。
05.
江澄十二岁的时候魏无羡已然十四了,江枫眠有意为魏无羡寻个婚配,挑来挑去挑中了春日家宴开口赐婚。
江枫眠让贵妃早些下去准备,可宴会上左来右去贵妃提的几个名字都被他否决,顿时宴上众人面色各异。
想来江枫眠心里已有人选。
虞皇后面色冷淡贵妃眉染笑意,大阿哥温文尔雅太子冷心冷面,众人喜怒皆不形于色,唯座下江澄与魏无羡坐立不安。
“贵妃说的几个都不好,依朕看,不如就温家的嫡二小姐如何?”
太子与江澄眉头一跳。
温家乃朝堂股肱之臣,手握重权,家中嫡长女温情早已于两年前嫁给太子,成了堂堂正正的太子妃,温家也就全心全意投入了太子阵营。可魏无羡素来与大阿哥江哲交好,党派阵营怎么站明眼人心里早就有了数,若是将温二小姐许给魏无羡,必然是将魏无羡制于二党之中无法周转。
宴上仍没人反对,江澄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道:“皇阿玛,依小九看,魏兄成婚尚不急在一时,皇阿玛常言先立业、后成家,魏兄才刚进入兵部半月,尚未熟悉兵部大小事宜,婚配尚不急在一时。”
“是啊陛下,儿臣尚且年少,婚配不急在一时。”魏无羡附和道。
二人一唱一和劝得江枫眠连连称罢,心里头又知道魏无羡百般推脱不过为个自己物色的恩典,只好挥挥手叫魏无羡自个儿物色福晋。
计划一成,魏无羡喜上眉梢,连得江澄也有些开心,看这山是青山,看那城是好城,看这春日宴是春风桃李花开夜。
“诶江澄,陛下刚给我安排婚事那会儿,我都没反对,怎的你先最着急?”宴会结束后,两人忙里偷闲,并肩行于桃林闲聊。
江澄侧眸笑道:“风花雪月你熟的很,党争之事你却不清楚。那温家跟的是三哥一党,你既无心跟着三哥,又何必去招惹温家?以我看,连那温宁也趁早断了,毕竟他可是三嫂的嫡弟,你没那个意向便别再靠近了。”
“别呀,”魏无羡搭住江澄的肩,“好不容易除了你我能再找个志同道合的玩伴儿,怎能说弃便弃?我与温宁只是私交,这点大哥是清楚的,且温宁坐上九门提督之位还少不了大哥的周转呢。”
江澄心头一跳。
“你说什么?”
“嗯?什么什么?”
“你方才说,温宁当上九门提督是大哥疏通的关系?”
“是啊,怎么?”
魏无羡是大阿哥一党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温宁再与大阿哥当交好却也是温家的人,又是掌控九座城门的九门提督,无人拿他这等小卒开刀便罢,若是有人抓住这个把柄捅到三哥面前,说三嫂胞弟与别党交好,意图掌控京城实权便不妙了。
江澄心头弯弯绕绕转了一大圈,捏住魏无羡的手使他停住,忙道:“魏婴,你且叫温宁辞了九门提督,别再掺和了。”
魏无羡未言。
06.
盛宠难却,魏无羡一天一天的长大,连江澄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江夏王妃却还是没个着落。于是江枫眠大手一挥,蓝启仁蓝太傅便成了魏无羡的岳父大人。
新婚燕尔,本不该去打扰刚成婚的小夫妻的,可江澄没办法,江枫眠单独召见他,西北战事吃紧,命他即刻启程赶赴西北军营。江澄只好硬着头皮去魏无羡府上拜别,他怕这一次不见,下一次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江澄迈进江夏王府时,江夏王正在给王妃吹曲子,笛声温和安宁,笛音里流转的是古调爱情,浅浅情谊。
江澄脚下一顿。
原来他当时与自己一同拒绝的那么干脆是因为早有心上人。
原来这人也会有一天敛去风流倜傥,安安静静守在一人身旁。
原来他对蓝小姐是真心实意,并不是什么戏言折子上强扭的瓜。
原来自己从没看透他。
“江澄?”魏无羡瞧见他了。
江澄略微颔首,从腰间取出块玉佩递给魏无羡,晦涩道:“原不知你与王妃这般琴瑟和鸣,是我唐突了。之前成婚时送的礼太过随意,我今日是来补上一份心意的,这块玉佩是阿姐出嫁前留给我的,现今你成婚,阿姐看到一定会很开心……便送给你吧。”
“只是送礼么?”魏无羡不接那块玉佩,只愣愣的看着江澄。
江澄一个笑也扯不出来:“是。”
江夏王妃屏退了所有人,满园子玉棠富贵春色撩人,却只留下他二人相对无言,江澄看着他,心头生出好多种滋味儿。
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澄抬脚欲走。
“江澄!”他叫住他。
“我知道你要去西北了,江澄,我知道你是来告诉我的,你是吃味了是不是。”
魏无羡快走几步,从身后抱住他,贴着他的脖颈咬牙切齿道:“我要是不叫住你,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了。”
“你松开我。”
“江澄——”
“这几天你一句话也未曾跟我讲,我以为、我以为你接了皇上的旨就准备悄无声息的走了,我以为你不愿意我送你走,我以为你此刻早已经策马上路了。”
江澄接旨已有两天,京城内半点风声都没走露。魏无羡知晓江澄要强,也知晓他不愿意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扯着袖子地诉离别之怨,只会撇下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
送别曲是吹给江澄听的,也是吹给自己个儿的,他以为,自己悟了近十年才悟出来的感情,还未发芽便要无疾而终了。
“江澄,你要是不喜欢我吹曲子,那我便不吹了。”魏无羡憋着口气,热着脸颊一反常态,扭扭捏捏想说点什么却又扯不下脸面。
他手里捏着那把陈情,说到急处手里的笛子被他用力一摔,躺在地上摔出股裂痕破碎的美感。
笛子碎了,魏无羡吐出一句诗。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魏无羡问。他抿着嘴,目光焦灼在江澄身上,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浅紫袍子,玉树翩翩,清冽俊郎。魏无羡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生怕他皱起眉头回拒自己的心意。
良久,少年嗡动了嘴唇。
江澄轻轻推开他,缓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此时风穿堂而过,绕葡藤,落鬓间。
07.
世间十般疏离事,当中总有八九,讲不清因果。
魏无羡送江澄离京,送到明月桥便没再往前走了。桥上青石白玉,桥下碧水游鱼,京城一隅红尘,只剩魏婴一个人。
08.
勉丰三十一年,夺嫡正式拉开序幕。
京城血雨腥风,塞北大战已平,江澄在西北磨了好些年,一道圣旨将他调任回京,官拜大将军王。
进京的时候江澄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列西北亲将,整条朱雀街都为他高呼抛花。
西北战事连捷,平复匈奴叛乱。
好一个大将军王。
魏无羡抛下书卷来回踱步,江哲坐于上座,看着这厮在大堂里走来走去。
“明明是小九封王,怎么瞧着你比他还要开心?”江哲手里转着茶盅,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魏无羡停下脚步,往江哲下座一坐,笑道:“大哥,我与阿澄有七八年未见了,这些年我想他想的要死。这时候回来好啊,再过几个月便是他二十二岁生辰,我可得琢磨琢磨送他一份什么礼。”
“有这琢磨的心思,倒不如现在出去接他,他看见你肯定一准儿的高兴。”
“大哥所言极是!”
一别多年,江澄瘦了也高了,原先清秀的眉眼褪下去,留下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杏目长眉,丰神俊朗,如同烈焰繁花一般的华丽锋锐,恣意清傲,犀利无双。
魏无羡去拉江澄的手,却被他躲开,那人立在太子殿下身后,脸上浮现的是与三哥一模一样的矜傲。
魏无羡的心一下凉了。
他最后,最后还是入了太子党。当今圣上对江熠那张冷脸不满,影影绰绰有些扶持江哲的意思,朝堂上风云变幻,太子党坚守太子,大阿哥党吹捧大阿哥,六爷党扶持六哥。现如今,江澄带着他这一帮子西北亲兵,一脚踏入了太子阵营。
“江澄,你为什么要掺和进党争?”
年少时江澄因为戏弄魏无羡而被罚跪,是太子三哥陪他一起跪才让父皇饶了他。再大了一点,皇额娘狠心把他关在门外,还是太子三哥抱起他,为他遮雨求情请太医。人的感情是一点一滴积蓄起来的,谁对他好,他都看在眼里。
“你这话倒是有意思,早些年我劝你叫温宁辞了九门提督一职的时候,你又是什么态度?西北军军饷军粮的被大哥克扣时,你明明接到了我的信,又是什么态度?”
那人一双眼睛睨过来,神色里染的是皇家的冷漠与无情。
真像啊,真像他跟着江枫眠第一次见到虞皇后的时候,虞皇后的那个眼神。
魏无羡无言了。
他又听江澄道:“魏无羡,从你选择帮扶温宁开始,我们就已经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或许,分歧还要更早一点,从那个罚跪开始,魏无羡和江澄,选择的就是不同的人了。
09.
谁都不能想到,宫变来的那么快。
江澄的归来像是把不祥和血腥一起带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卷走了江枫眠仅剩的健康,终日里缠绵病榻无力朝政。
江枫眠几次宣来聂明玦起草遗诏,最终又都以烧掉为结局草草了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勉丰三十一年十月,江枫眠单独召见江熠、江哲、聂明玦,江澄早已在城外布下五千亲兵,整座皇城内多是他的手下。
新皇是太子则拥,废太子立大哥则反。
“江澄,你这是要逼宫?”魏无羡站在他身侧,遗诏未出,此时他二人还能好生相谈。
江澄睨他一眼,讽道:“江夏王多虑了,本王是怕皇阿玛诏书一出,有狼子野心之辈趁机宫变,才不得不防。”
好一个不得不防!
魏无羡手指未动,身后温宁佩刀而来,“那怕是要大将军王失望了。”
江澄问言勾唇,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是吗?”
几只穿云箭破空而来,温宁还没得防备,便被身侧属下一刀穿透了心脏,大半数锦衣卫脱了外甲露出一片红色蛟头。
“给我杀!”
江澄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荡在魏无羡心头难以消化。魏无羡抬脚欲冲下台阶,想要阻拦台下厮杀,却被江澄一把捏住手腕,这时候他力气大的惊人,眼神里闪着野心与紧迫。
“魏无羡!你不准去!”
“他去不去得不由得你说。”聂明玦从殿内踏出,冷眼瞧着他二人撕扯。
高有才一抹泪痕,跟在聂明玦身后出来,“几位王爷,皇上宣您们进去。”
聂明玦手上拿着御赐的圣旨。
“定亲王皇长子江哲,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江澄半只脚才踏进未央宫,便听见聂明玦宣读遗诏,江枫眠已溘然长逝,江哲与江熠分跪在床榻两侧。
“皇长子——江哲?”
“父皇怎么可能立大哥?”
“三哥……三哥……”
江熠眉间冷汗直流,面色苍白。
江澄慌神间魏无羡信步踏来,捏住他下颚强迫他抬头:“江澄,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报应。你毒杀七阿哥江澈,残害朝政大臣,意图逼宫造反,桩桩件件罪孽滔天,你好大的胆子!”
“江澄。”
“还不跪下接旨?”
10.
勉丰三十一年,新皇赐废太子江熠毒酒,将九阿哥江澄与十阿哥江漓圈禁于檀息宫偏殿,永世不见天日。
十一月初五江澄生辰。
雪下的正大,瓦黄墙红间铺上一层新色,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天地缟素万籁俱寂。十四阿哥踮脚在门外看来看去,怀里揣着个魏无羡给的宝贝,徘徊了很久才推开门。
“九哥。”
“十四?谁叫你来的。”
“魏哥,魏哥让我把这个玉佩还给您,说也算物归原主了。”
兜兜转转八年,这块玉佩还上回到了他自己手上。
今夜风雪缭乱,积雪凝寒,今年势焰熏灼,辉赫万里。
11.
那块泪竹玉佩翡翠透亮成色极好,如今躺在一滩血泊里被衬的明丽清亮,浓郁细腻。那个人苍白羸弱却难掩昔日风华,如今也躺在一滩血泊里,再无生气。
他对十四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余生的三十年,魏无羡辞离京城,诗酒年华,踏遍青山,此生不辞冰雪,来世再为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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