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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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杰】白骨如意

狮子猫羡x病秧子澄 ooc

生离死别而已,无惧。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1.

  农历十月廿九,雪前。

  朔风卷着杂草叶从厚雪上划过,碎琼乱玉纷纷扬扬的往下飘,我卷卷尾巴,尽量缩起来伏在门槛上,从厚毡帘底下探出一个头去看外面的雪。

  这风吹的有点冷。

  这样萧条冷冽的盛冬还是我猫生第一次见,好像往年的冬天我都是舒舒服服得把某个人揽在怀里,安详而惬意的度过。

  怎么可能嘛。我可是只猫,怎么可能搂着别人。这大概就是吃多了猫薄荷导致的幻想叭。而且那种香炉袅袅,火星声渐的朱门酒肉的日子是我最痛恨不屑的。

  嗯——好吧我承认,也不是那么不屑,有一点点向往。

  然后我拱着身子去拨门槛前聚起的积雪,将它们堆成一个雪堆,突如其来的风卷着雪吹乱了我头上的毛,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点太阳余辉也被大风带来的云彩遮住了。

  窗户纸都被吹的砰砰作响,要破了一样。

  “羡羡——”有道温和轻缓的声音叫我。

  那是我的主人。

  我卷起尾巴将毡帘往上一推收回头来,抖了抖毛就往右侧的床榻上跳。

  打我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个人在照顾我,他应该是叫江澄吧。他长得很好看,清冽俊郎,澄澈孤高,一双杏眼里总能透出很多很多细碎的烟火,总是披着件紫色大麾坐在榻上,羸弱又温柔,像个天上的神仙一样满身的仙气。

  渡劫受伤的那种。

  像这种神仙一样的人,对我这么好,我肯定一定是要保护他一辈子的。

  因为有一次院子里来了只黑猫,很土很土的那种,他肯定很羡慕我的美貌,为了表达他那溢于言表的嫉妒,所以他说像我这种长着鸳鸯眼的白猫,是代表着不幸和不详的,就算再漂亮也要被主人扔掉,甚至会比他更惨。

  他把他那条瘸了的后腿展开给我看。

  我知道他这是嫉妒我,但我还是有些害怕。

  幸好江澄能看出我的恐惧,多喂我一些肉沫,然后对我说,你是我最珍贵的珠宝。

  所以,我要保护他不止一辈子,我要保护他直到我所有的猫生走到尽头。

  

2.

  午后。

  “羡羡,吃饭了。”

  江澄将我抱到桌案上,取出一小碟碎好的鱼肉,又配了一碗温水放在我面前。

  他的手很好看,在我吃饭的时候总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摸我背上的毛,一双手骨节修长,泛着一股清冷的凉,怎么捂也捂不暖。

  江澄顺着我的背一遍一遍用手指梳开打结或杂乱的毛,用他那种总泛着一股忧愁和毫无生机的声音问我,“羡羡今天想出去玩吗?”

  想!当然想!

  “喵!”

  我连最爱的鱼肉都不想吃了,猛然回头眼巴巴的盯住江澄那双如同漆黑长空的眼,看着他勾起唇角扯出一个费劲的笑,低声应了一句“好”。

  我扑进他怀里,在他怀里被撸的喵喵叫。

  “等中午暖和些了我抱你出去转转。”

  然而江澄的话是不能信的,他就是一个长着一张柔弱善良脸的小恶魔,我才刚吃完一小块美味的鸡腿,他便打开窗子将我从窗子上赶出去,美其名曰让我自己出去消消食儿。

  懒的去不能直说吗?

  将我赶出去不要紧,可是那窗子一开冷风一进,呛的他快要把心咳出来了。我又有点心疼。

  我可真是一只爱主人的猫。

  但他今天的确有点不对劲。平常江澄哪怕心情不好,也不会拿这种压抑疲倦的眼神看我,总是会在抱我的一刻展出一个温和又羸弱的笑,今天却连普通的笑都很勉强。

  我舔了舔爪子缩成一团,尾巴动也不动的耷拉在蛋蛋中间,白色的皮毛融在雪色里。

  “青碧。”我听见他叫到。

  青碧是他的暗卫,但又不算常年存在在暗处的那种暗卫,江澄有什么需要采买的东西会写一张单子让她去办,没什么事的时候她就会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安静的把自己藏起来。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觉得她是情敌。

  果然隔壁胖橘和波斯的话有点道理——当你和你的主人看对眼的时候,老天总会安排一个家伙抢走主人,不管那个家伙是人还是猫。

  青碧从屋梁上跳下来,拱了拱手:“少主,殿下还没走。”

  “不必管他了,他愿意听着便听着罢。”江澄斟了杯茶兀自喝着。

  “是。千草和深川今晚就会回来了,您要的东西还差门主的心头血,千草传讯说门主让她给您带个信儿——如果您不回去,门主就不会给您心头血。”

  “呵,”我听见江澄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不给便不给罢,原本当年便不是我求着他往药引里放心头血,他本就没安什么好心,要拿心头血控制住魏无羡,好来威胁我。没了他那碗心头血,我还有别的法子……温情呢?”

  “温先生传信说,他今日便到。”

  “好,你下去吧。”江澄拉开窗子,又将我抱进来,点了点我的鼻子,“你能听懂些什么?冻着了没?”

  “喵——”我舔舔江澄的手,卷在舌尖上嗦了嗦,怎么舔也舔不暖。

  我被江澄撸的舒服的要死,扑腾出来两下转头去瞧青碧,她又朝我拱了拱手,叫了声“殿下”便要退下,结果翻出屋顶的时候江澄十分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屋子里冷,下次再翻屋顶就去芙蓉镇给我买芙蓉糕。”

  去芙蓉镇得翻两座山。

  江澄只有一头少了一只耳朵的驴。

  

3.

  农历十一月初一,大雪。

  我窝在江澄平日里休憩用的绣花高枕上懒懒的舔梳着自己的毛,江澄和温先生在隔壁书房密谈,暖阁里徒留我一个人。

  “羡羡~我回来啦!”

  那脚步急促,轻盈飘逸,一听步调就知道是千草那小丫头的。千草长着一副稚子脸,一副十六七小女孩的模样,却已经二十有余,比青碧只小一岁,听说是给西境神巫抓走当了实验品,得了不变容颜,只是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

  “喵——”

  我很喜欢千草身上那股病入膏肓的微苦药香,她一来我就扑进她怀里猛吸,引得千草直笑:“羡羡怎么几天不见我就这么想我啊——少主在书房里谈话,那我悄悄带你出去玩玩好不好呀?”

  千草将我搂在怀里,给我裹上一条白毯,抱着我向外走。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千草身上的苦香稍稍淡了一些,反倒有一股子沉香朝我鼻子里灌进来,不像青碧的凉和深川的冷,叫人心神安定,还有点想睡。

  “困的话可以先睡一觉哦。”她笑。

  

4.

  移星宫。

  江澄稳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一座紫红相间的琉璃盏,中心开着一朵漂亮剔透的银色灯花,光风霁月风华绝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精致美人一样。

  门猛然被推开,一角黑色绣红纹的衣袍飘进江澄眼帘,江澄抬眸扫过去,魏无羡跨进殿,满脸的神采飞扬:“江澄,你瞧瞧这是什么?”

  他手身后牵着一头系着红绳头花的驴,高鸣了一声抬蹄子便要踏进来。

  “魏无羡!”

  江澄从桌上捏起一张纹着金箔的纸,两指一夹便朝魏无羡腰腹处刺去,魏无羡嘿嘿一笑,一步探云身法使出,快到江澄连他影子都瞧不见。

  那张金箔纸顺着轨迹飞去,割不到魏无羡便割了那头花驴的一耳,那驴悲嘶一声,抬起蹄子便要乱撞,江澄眉头一皱,门侧仆从立刻将驴掠下去,顺带还关上了门。

  江澄不常习武,魏无羡身法上佳步法更甚,闪到江澄身侧,搁着他新取一张金箔纸折了一朵纸花递出来,“阿澄喜欢吗?”

  江澄睨他一眼,“滚。”

  “别呀我的心肝儿,纸花儿不喜欢么?你瞧瞧你多凶,我好不容易寻了一头那么可爱的畜生,牵来给你瞧瞧,你就这么凶我?”魏无羡伏在江澄肩头,故意贴着江澄的耳尖一口一口的吐气。

  江澄肘下一狠,朝着魏无羡肋骨撞去,魏无羡抬了只手柔柔弱弱抵住,以刚化柔,往回推了两圈,把他拉进怀里,“看来阿澄很喜欢咯。”

  江澄发誓,迟早有一天会把魏无羡揪住狠狠打一顿。

  “你刚才凶死了,都割掉了我那小苹果儿的一只耳朵,怎么赔我呀?”

  江澄怒道,“赔你一顿驴肉火烧?”

  “阿澄做的我就吃。”

  魏无羡来回在江澄耳侧缠绵许久,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只好一把抢过一直跟他抢江澄注意力的琉璃盏,抱在怀里在地上打滚儿。

  “阿澄~师弟~心肝儿~~”

  过于不要脸了。

  江澄一圈一圈摘下手中紫电,搁在桌案上,修长好看的手在魏无羡手上晃了两晃便揪住魏无羡耳朵,狠道,“怎么,魏无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没没没,怎么敢让阿澄动手,是婴的错。”魏无羡起身,搂住江澄,“师兄这次来啊可是有大事儿在身的。”

  

5.

  壬午年十月廿八江澄在破晓时出生,第一声啼哭时是长夜半白,启明星光辉异常,随后天边金日擦天,朝阳似火,是为祥瑞天降。

  年少天赋异禀,十五便被父亲江太傅送入移星宫学习占星预言之术。江枫眠乃太子魏无羡老师,江澄与魏无羡自小同寝同食,打八岁开始便跟着魏无羡一起进出尚书房陪读。江枫眠一心认为是他二人一天天狼狈为奸才导致魏无羡打小不学好,便才有了送走江澄的念头。

  这年江澄二十,尚书房移星宫隔不断二人情谊,两人仍如蜜里调油一般好的不得了。

  魏无羡勾勾手,“千草。”

  梁上翻下来个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手上捧着一个镶金嵌玉的匣子,恭恭敬敬递上来。

  魏无羡抽开匣子,匣子里缓缓露出一柄如意,正是赫赫有名的北疆白骨如意。此乃数万年前飞升的仙人留下的如意,长了仙骨生了仙气,百年只生三四柄。磨成粉后入药可治百病制长生,制成丹后服用可药死人医白骨,由南疆神兽风火鸾镇守。

  江澄只一扫便移不开眼了,他愣道,“魏婴……你这东西,怎么…怎么来的?”

  魏无羡笑道,“我拜访北疆王时顺路在那风火山边转了一圈,机缘巧合下得了这柄如意,便想着捡回来给你瞧瞧。”

  江澄稳了稳心神,食指尖在琉璃盏灯花上稍点,再用食指在那柄如意上轻滑,白骨如意立即附上一层属于琉璃盏的灯火,流转着赤色光芒。

  “魏婴……那风火鸟没难为你?”

  江澄手上游走着灵力,抬手去探魏无羡的脉,却被魏无羡一扇拍掉,“诶——别拿你这沾着灯火的手碰我哈,一会儿烧坏了我衣服。不过说真的,我在风火山旁边转了有半个时辰,真真是连只风火鸟的影子都没瞧见……江澄,你说那山里头到底有没有神鸟啊,怕不是世人编的吧?”

  江澄又盯了盯魏无羡,见他是真的碰了巧后松了口气,眉宇间露出许多笑意,想答谢魏无羡却又放不下面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写在脸上。

  魏无羡一把揽他入怀,“师兄猜猜阿澄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在想,师兄的恩情无以为报,只好一身相许了啊?”

  “魏无羡!”

  “好好好阿澄我错了,既然想答谢我,便痛痛快快的叫我一声师兄怎么样?”

  “那你还是滚吧。”

  

6.

  “千草——”

  这道声音压抑又绝望,含着一股肃杀之意,千草被锁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手脚腕上扣着铁环,听见这道声音不由的兢战起来。

  “千草——”那声音像是一道索魂链,勒着她的脖子极尽恐怖。

  “好啊,一个个都瞒着我?”

  江澄从阴影中走出来,摇曳的灯火映不出他面色的青白,可眼睛里的血丝千草看的万般清楚,她开始害怕了。

  “少……少主。”千草踉踉跄跄的朝江澄脚底下爬去。

  江澄的嫌恶是搁着监狱的栏杆也毫不掩饰的摆在明面上的,他勾起一个阴森的笑,“为什么魏无羡受了伤不告诉我,嗯?”

  “太子殿下说不许告诉您。”

  “那你就任由他瞒着我?瞒着我去风火山,去斩风火鸟,只为了一柄白骨如意?千草,你掂量的清孰轻孰重吗?”

  江澄的声音很平淡,拿出极尽温柔的语调询问千草,铁链被她扯得紧的发抖,“少主……殿下知道您身重火骨毒,才会冒险去寻白骨如意的。”

  “少主……”

  “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千草听到他说。

  

7.

  “温先生,您来了。”江澄抱着一只小暖炉,整个人裹在大麾里,神色愈发的疲倦。

  “江少主今年还要为殿下续命吗?”温情没得到回答,又问,“我知道门主不愿意再给您心头血,少主是要用自己的吗?”

  这回江澄笑了,“是。”

  “少主知道非蛊主的心头血,仙泽再强大的血,也要足足两碗吗?尚且您本身便是蛊引,劳神费血,续蛊后撑不过第二天的。”

  江澄说,“我知道,我知道。”

  移星宫有一种南蛮巫蛊,蛊主赐心头血,仙泽强大之人每日以骨血做引,日日饲养,受蛊者即能百病治愈,犹如新生。只可惜温若寒赐蛊时做了手脚,抓了一只白猫做躯,将魏无羡魂魄灵智全部移入白猫体内,再喂入些许江澄骨血,才叫魏无羡换了躯体失了记忆。

  魏无羡这才成了一只猫。

  “少主平日喂养殿下鲜血,是几天一食。”

  “一天一食。”

  “那少主准备什么时候续蛊呢?”

  “今天罢。”

  江澄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但魏无羡能。

  

8.

  等我再睡醒,千草早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换了青碧守着我,我爬起来正准备朝她喵喵叫,却被她满脸的泪痕止住。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

  “魏无羡。”她的声音很隐忍,似乎是恨我,又似乎下不了手。

  她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拎起来,走过偏阁,路过书房,略过客厅,直到江澄的暖阁。

  我俩站在门外,踯躅许久,谁也没出声。

  站了很久,我听到一句话。是江澄的。

  “我好累啊魏无羡,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吧。”

  原来最痛不过生离、死别。

  

9.

  我蜷起身子,死在路边。

  

0.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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